“金殿鞭龙”是苏和来到这方世界上少有的率性之举，一方面是为褚蒜子讨回公道，另一方面也是释放久郁的情绪。

但是此举对于陆章来说，却是砸饭碗、掉脑袋的无妄之灾。故而，事后苏和对陆章也有几许的歉意。

“您放心，小人知道好歹。平山公子这些年来一直对小人亲族关照有加，国公又对小人有再造之恩，即便是丢了性命，小人也是心甘情愿的！”

“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，命不只是你自己的，也是你亲人的，好好的珍惜！司马曜如此下去长不了，王国宝也不是什么好鸟，跟着他们得长个心眼。一旦有事，可以随时来我府里，家里有事，直接去找陆平山。好了，此地人多，咱们回头再聊吧！”

“诶诶！”

苏和走远，陆章抹掉眼眶中溢出的泪水，心中暖意翻滚。

有女人的地方永远少不了嘻笑，就连一向威严的太极殿也不例外。

当夜，太极殿里华灯高照，靡乐绵绵。

来自都城、四域的高官权贵们携美齐聚一堂，借大胜秦国之机尽情欢畅。

上千张几榻、数万盏油灯，争鲜斗艳的华服，竞相绽开的笑脸。

从淮西战场到太极殿上，杀戮带来的是**、鲜血换来的是欢笑。

苏和处在一群行尸走肉之中，半分喜悦的感觉也触摸不到。

‘奶奶的，要是让淮西的将士和老百姓们看到你们这样胡吃海喝，恐怕大晋的江山早就亡了！’

苏和的衣着与他的心境一样在众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，四望一周，忽然一个倩影出现在他的眼前。

……

太极殿前庭，龙案之下左右两端分别是司马皇族与朝中显贵的就坐区域。

琅琊王司马道子一支便占据了左首一侧的大片区域。此时，位于首席的琅琊王正与十几位皇族长老聊的火热，而他身后的五排连榻上也坐满了司马道子的门生掾属，桓妙雪便是其中之一。

桓妙雪是半月前随三哥桓修一齐投靠的司马道子，如今司马道子已经公开支持桓修竞逐桓氏的新任家主，并立棒桓修为丹扬尹，掌握了建康城的戍卫大权。

做为报答，桓修也承诺将父亲留给他的荆州军主力让与司马道子的差遣。

桓修现在琅琊王身边的红人，自然是在司马道子身边就坐，而他的妹妹只能屈尊，坐在最后一排。

此刻，桓妙雪正在榻上不厌其烦的应付着几名皇族子弟的追求。

“桓娘子，不要这么清冷嘛！你们桓家已是昨日黄花，你再这样拿着，小心以后嫁不出去！”

“豫彰侯正解！不过，听说人家桓娘子可是位女中豪杰，该不会也是在淝水大捷里立了战功？要不，今晚也不该出现在这太极殿里嘛！”

“哈哈，豫彰侯、钱伯，你这是怎么说话？我们桓娘子可是刚刚失去父亲，又失去了荆州军，跟着兄长来投奔琅琊王的！好了，都不要开玩笑了。桓娘子，今晚宫宴之后，我的襄侯府里还有更加刺激的夜宴，桓娘子可否赏脸？”

几位皇族子嗣把桓妙雪围在当中纠缠，吓得与桓妙雪同榻的一位贵妇人也躲出了老远。

“不了，襄侯。小女子宴后还要随兄长回土城。”

“呵呵，丹阳城那个大土疙瘩有什么好回的，还是来我府里热乎乎的！你们说呢？”

“对对！”

“保你去了就不想回土疙瘩了！”

“喂！你们几个，没听人家说不愿意了吗？还不赶快滚蛋！”

桓妙雪被几个纨绔缠的忍无可忍，几次都想动手打人，可想到兄长的沉重嘱托，她只能强忍下去。就在这时，一个具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
“诶！你小子是谁？”

“真他娘的见鬼了！庖厨也敢上殿了！”

几人回身一瞧，发现打扰他们好事的竟然是个麻衣青年，都不由得勃然大怒。

“别别，钱伯。咱们走，咱们走！叨扰、叨扰！”

其中一个年轻稍大的算是有些见识，他一眼就认出了苏和本尊，于是上前连忙拉住几位兄弟，哈腰含笑退了下去。

“襄侯，怕什么？桓修就算是丹扬尹，也是琅琊王的一条狗！他还敢咬咱们不成？”

“就是！桓妙雪这个假正经，今晚咱们必须把她办了！”

“都小声点吧！不知道刚才那位是谁吗？”

“谁？那个麻衣混小子？”

“是啊！不就是个下人吗？”

“祖宗啊！你们两个可把照子擦的亮点吧！那人是靖国公，我在谢丞相府里见过！”

“靖国公！！！”

“就是敢打皇帝的那个靖国公？”

“是啊！就是他！”

“他怎么还敢入宫啊？”

“那咱们就别管了！这家伙连皇帝都敢打，更别说你我了，快走，快走！”

几位皇嗣落荒而逃，苏和整理了一下衣襟，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桓妙雪的身旁。

“这里没人吧？”

“你都已经坐下了……”

“我今天是不请自来，在你这蹭个坐，不介意吧？”

“我们桓家已经失势，你不介意就好！”

“你们桓家得势的时候，我也没有介意过。”

“你！”

“哦，这话不合时宜，我收回。”

桓妙雪银牙紧咬嘴唇，这个人总是在她快要遗忘他的时候出现，扰动她心中那一池好不容易回归平静的止水，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离开。

这一次依然如此。

苏和坐好之后，并没有再与桓妙雪多言，而是随手拿起几上的桂花糕，一边小口的吃，一边注视着大殿里的其他宾客。

“听父亲说，淝水大捷是你的功劳……”

“令尊过奖了，我也是北府军中的一员。桓公大义，当年还帮过在下，他的离世让人感伤，请节哀。”

“谢谢……”

“可以告诉我，桓公是怎么走的吗？”

“父亲大人本就有旧疾在身，又被奸邪小人陷害，所以才不幸亡故……”

“奸邪小人？”

“王国宝，还有……”

“司马曜。”

回忆起当日之事，桓妙雪还是紧咬银牙，可兄长的嘱咐又出现在脑海，她还是忍了下去。可旋即，苏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。